未妨惆悵是清狂

　　等到我帶著男孩回到咖啡店時，才剛推開門，灼華就衝上來將我一把抱住；興奮得像是獨得大樂透頭彩那樣。卡羅夫蜷窩在巫陽腿上，一貓一人臉上淡漠笑容如出一轍；看著他們的神情，我知道我應該不會被死當了。回以微微一笑，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
　　
　　
　　「妳做到了！做到了欸！」灼華抱著我持續尖聲大喊。
　　
　　
　　「灼華，我快不能呼吸了......」雖然我很喜歡她的熱情，但她的雙臂緊緊箍住我，已經承受不住的我臉色脹成了豬肝色。
　　
　　
　　「不准欺負她！」一道清稚的童聲喝斥著。
　　
　　這一大叫也讓灼華嚇了一跳，連忙把我放開，還去拿了杯水讓我止咳、順順氣。
　　
　　
　　「妳還帶了個小粉絲回來？」巫陽懶懶地從椅子上起身，走向已經從兔子娃娃裡出來的小男孩，看著男孩戒備的表情，他興味盎然地揚了揚眉。
　　
　　
　　「老闆......豪豪真的很可憐，他的繼父將他家暴致死，還把屍體埋在公園；他死後更加放心不下他的媽媽跟妹妹，不管我怎麼勸他都不願意去投胎。」看著男孩故作堅強地模樣，我又不禁鼻酸了，憐憫地將他抱起來，順了順他的頭髮，安撫他的心情。
　　
　　
　　「曦曦，凡是皆有因果輪迴，即使是鬼神也不能干涉太多的；可憐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妳不可能每個都幫得上忙的。」巫陽看著我，神色嚴肅又帶點憐憫地說道。
　　
　　
　　「我知道我無法普渡眾生，我也沒把自己想得那麼偉大；我只是想盡力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情。既然都說佛度有緣人了，我難道要對別人見死不救嗎。」我有些鬱悶地想跟他繼續爭論。
　　
　　
　　「妳還是一點也沒變阿。這麼雞婆。」巫陽近乎呢喃，因著一時的失神，搖了搖頭。
　　
　　「既然妳這麼想，那就放手去做吧，幫個小孩子而已；我想上面也沒時間來查我們這筆帳的。」在我還沒聽見他的上一句話前，他就又回復到了那副屌兒啷噹的模樣，擺了擺手，蠻不在乎地任由我去胡搞了。
　　
　　
　　「這麼說是可以囉！太好了，豪豪，姐姐可以帶你去看你的媽媽跟妹妹了。」我興奮地將豪豪抱起來甩了好幾圈，他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姐姐，妳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這次妳只要把我帶到我家就好，其他事情我要自己處理；媽媽跟妹妹是我的責任。」站穩以後，他仰著稚氣的臉龐看著我，眼神的沉穩告訴我他一定能夠做到。
　　
　　
　　「你家在哪裡呢？我要怎麼帶你回去？」我突然發現了這個現實面的問題，頓時陷入了苦思中。
　　
　　
　　「我.....也有點記不太得了耶，我記得門前有一棵小樹......可是我不記得前面的路該怎麼走......姐姐，我會不會回不去阿。」他終於流露出一絲屬於小孩應有的脆弱，在我面前嚶嚶啜泣起來。
　　
　　
　　「這有什麼難的，我跟你這個姐姐會帶你一起回家的。」巫陽善意的對小孩笑了一笑。
　　
　　
　　「來，先告訴我你家地址喔。」巫陽煞有其事地拿出筆準備要記。
　　
　　
　　我不禁在心裡鄙視了一下巫陽，還以為他要展現什麼法術帶男孩回家，還隱隱期待了一下。
　　
　　沒想到居然是直接問住址，這小男孩都說記不得自己家住哪裡了，怎麼可能還能告訴別人地址阿！我才剛這麼想，男孩就如機器般迅速地背出自己家的地址；不可置信之餘，還看得我瞠目結舌。
　　
　　
　　「地址對小孩來說就是一堆文字加上數字，死背通常是沒有問題的；至於怎麼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靈魂可是很容易迷路的呢。」巫陽背對著我，邊抄地址邊對我說教。
　　
　　
　　「喏，明天一起帶他回去吧。想鄙視為師，妳還差得遠呢！」巫陽一手將抄下的地址塞在我手上，仰頭四十五角，用鼻孔對著我輕哼一聲後就走了。
　　
　　
　　「不要再偷看我的想法了！你這個自大鬼！」我在意識到又被偷窺想法後，氣急敗壞地向他大喊。
　　
　　在一旁看了許久好戲的灼華和卡羅夫，此時才慢慢靠過來，促狹地笑著，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大禍臨頭了。他們一定有看到我是怎麼請神的，為了不想面對他們的取笑，我準備拔腿就跑，只是才這麼想著，就已被抓去揶揄了一番。
　　
　　
　　「西瓜妳不錯嘛，還能用那麼破爛的祭品請到天兵天將。」卡羅夫撥開前額上幾撮銀灰色的頭髮後說。
　　
　　每次看到我就西瓜西瓜的叫，都告訴他幾百次了，仍舊記不住我的名字。真的只有食物才能引起他的興趣，連祭品這種微不足道的細節也注意到了。
　　
　　
　　「還念了那個咒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妳那個哪叫念阿，實在是說唱俱佳。」灼華毫不在意形象地拍桌大笑。
　　
　　
　　「白雲白，藍天藍......」「太陽紅，太陽圓......」兩個沒有同情心的傢伙異口同聲的念了開頭跟結尾。接著互看一眼後又繼續狂笑。
　　
　　
　　「情況緊急阿！而且也沒人教我要念什麼咒，我也不曉得我念了什麼阿.....結果就這樣了......」我說到後來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氣勢也越來越弱。
　　
　　
　　我本來天真地以為這兩個沒有接觸電子產品的人應該不會知道天線寶寶是什麼東西才對，沒想到他們清楚得很。我實在是太低估他們兩個了。
　　
　　「重點是......重點是，」灼華先順了口氣，才接著繼續說，「妳居然把一首寶貝當往生咒用，把近百隻小鬼都超渡欸！真是胡鬧。」灼華雖然板著一張臉，卻掩不住眼睛中閃出的笑意及與有榮焉。
　　
　　
　　「我剛開始只是想要讓他們安靜一點，結果他們就開始閃著金光不見了。」我本來不打算將我原本的用意講出來的，看著他們興奮的模樣，我感到有點心虛。
　　
　　
　　「原本只想這樣？」卡羅夫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好像很驚訝我居然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大事一樣。
　　
　　
　　「不然他們太大聲了，我怕會吵到鄰居阿。」他們兩外加一個小孩的詫異眼光看得我有點不自在，拿起桌上的花茶猛灌。
　　
　　
　　「吟咒是一門古老、深奧的學問阿，徒兒妳這麼優秀的自己開悟，為師感到很欣慰呢。」
　　
　　
　　巫陽一手拿著花灑，一手拿著紙巾擦了擦眼角。
　　是有沒有這麼感動阿......我無語地看著巫陽，如果我是個漫畫人物，現在我的臉上一定布滿黑線。
　　
　　
　　「只是有點汗流下來，擦一擦才不會滴到眼睛裡。」過沒多久，巫陽像個沒事人一樣無厘頭地冒出這句話來。
　　
　　
　　「不要再偷看我的想法了！」我脫下自己左腳的鞋就往巫陽的方向砸去。
　　
　　
　　「我要被妳的腳臭薰死了，阿～～」巫陽邊逃邊裝出窒息缺氧的樣子。
　　
　　
　　「你這傢伙！」被他這麼一鬧，這多日以來的擔憂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犯賤，難過的時候被他這麼鬧一鬧就會心情好點。在這間咖啡店裡實在是找不到一絲一毫平常自制的我，連半點影子都找不太到。
　　
　　
　　
　　只能怪罪於這間店也不怎麼正常，我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