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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上腳踏車,我沒有先繞到咖啡店去,反而是直接騎往了尋找那間詭異玩偶店的道路。
  
  上次是坐著庭妤家裡的車去的,所以也沒特地留心怎麼走,只好憑著殘存的印象慢慢找路了。所幸繞了不出半個小時,就讓我看到那排破舊的騎樓。
  
  確定了目標後我便看了看四周沒有來車,再小心翼翼地騎到了距離那間店不遠的空地停了下來。被人從後撞倒那件事的確在我心中留下了小小的陰影。上完鎖後,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發現也快要九點了。跟我上次來的時間差不多,應該是不會有遇不上的問題吧。深吸一口氣後,就直直地往玩偶店的方向大步跨去。
  
  
  一走進店內,發現居然一個人也沒有,連店員也不見蹤影。我心中不禁納悶,就算是妖怪開的店,也應該擔心一下會有小偷的問題吧。我再往裡頭走了一點,突然聽到鐵門拉下的聲音,心中警鈴大作,暗喊不妙。
  
  
  
  「想不到小妹妹妳這次竟然自己來阿,爸爸媽媽不會擔心嗎?」一個銳頭鼠面的矮胖男子緩緩踱步到我面前。
  
  
  「廢話那麼多幹嘛,快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害那些少女,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我不想跟他囉嗦抬槓,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用娃娃裡的小鬼搜捕那些少女的魂魄,不管是直接吃了或者讓她們去吸取其他男子的陽氣都可,不是魚與熊掌皆兼得了嗎?」說完這癡肥的男人還吃吃地笑著。
  
  
  「不過......吃妳的精魄跟靈肉還比吃掉那群女孩的魂魄更有用呢,原本也想用娃娃來引誘妳上鉤,沒想到妳到挺精明的,還先用玉鐲護體。雖然在妳進來之前弄破了,但妳還是不為所動。」矮肥男子漸漸地顯露出他的原型來,一隻灰黑的巨鼠就在我眼前出現。
  
  
  「既然妳自己都送上門來了,就別怪我沒先提醒妳就將妳吃下肚。」說完便面露兇光,向我橫衝而來。
  
  
  這可是我第一次面對這麼兇險的場面,從小到大還沒跟誰認真的打過一場架,這次的打鬥對象還不是個人類而是隻喪心病狂的鼠妖,在這種危急時刻,我腦中居然一片空白,連第一步該怎麼做都忘了。
  
  
  
  「擺香案。」自己口中竟然念出來了。
  
  
  但念完後才發現我根本什麼鮮花素果都沒有帶,在鼠妖邊追著我在店裡繞圈圈的過程中我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背包,發現裡面還有我早餐沒有吃完的吐司還有小半包蔓越莓乾,以及一瓶礦泉水。望著這麼克難的裝備,我也是有苦不能言了,誰叫我還沒出師就得來這裡接受實戰訓練阿。
  
  
  顧不得自怨自艾了,先向鼠妖炸了好幾張火符,趁他在驚慌失措之際,我將拿出來的東西擺在地上,連
  香都沒來得插,隨即以水代酒,灑了一圈;開始踩著禹步,口中振振有詞。
  
  
  「白雲白,藍天藍,天線寶寶出來玩;丁丁、迪西、拉拉、小波,天線寶寶~天線寶寶~說~你~好~」
  在我燒了一張五雷符後,只見電光雷霆,轟的一聲,兩名天兵天將赫然站在我眼前;我看得一愣,他們也看了我一下後互相驚訝地看了彼此一眼。
  
  
  「是妳把我們叫下來的?」天兵狐疑地看著我,思考是否應該接令,雖然說看這女孩陣勢、步伐都對,祭品雖然陽春了一些,但是這不是他有所疑慮的地方。那個咒語好像怪怪的......
  
  
  「我等一下再跟大哥你們解釋,那裡有一隻鼠妖在作惡,這才是我麻煩你們下來的原因。拜託先幫幫我吧。」我也顧不得我是怎麼把他們請下來的,總之先把這棘手的妖怪解決比較重要。
  
  
  「這妖孽,好像有些面熟阿。二十年前才解決過你一次,怎麼又出來作怪了。這次還不把你打得灰飛煙滅!」天兵認出了鼠妖,大聲喝斥。
  
  
  「哼,你們這群人還不只是人類的走狗,少在那裡裝清高。」鼠妖開始牽動架上的娃娃小鬼攻擊我們三個。
  
  「大膽妖孽竟敢如此狂言亂語,一點悔改之心都沒有;如此大言不慚,你就等著魂飛魄散吧!」
  
  
  兩天兵暫時放下對我這個施咒者的眾多疑惑,對著鼠妖疾言令色地說完便一致地向牠施展五雷轟頂,只見他哀嚎一聲,蜷縮成一隻正常大小的灰鼠,躺在地上,死了。
  
  
  我呆愣愣地看著他們輕鬆地將一隻大鼠妖解決,差點連話都忘了說。
  
  
  「姑娘,我們已經完成任務了;妳是不是應該結咒讓我們回去交差了?」天兵看著我一臉癡呆,忍著笑,在我面前揮了揮手,嘗試要讓我回神。
  
  
  「阿?結咒?要結什麼咒?」我回神後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就是要把我們送回去的咒阿,妳這樣子我們回去很難寫記錄喔。」天兵有些為難的看著我。
  
  
  我根本不清楚我剛剛念了什麼咒語,居然還得結咒讓我覺得萬分苦悶。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那個......我剛剛用了什麼咒請你們下來的?」話還沒問完,我就已經覺得我的臉燒紅到耳根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兩名天兵天將完全沒有堅守住專業形象,笑得東倒西歪。
  
  
  終於有一個比較早平復情緒,但還是極力忍著笑跟我說,「妳剛剛唱了天線寶寶的片頭曲。」說完又開始無止盡的大笑。
  
  
  「那我知道我該用什麼結咒了。」在這個當下我真的非常希望跟鼠妖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怎麼會第一次出任務就這麼丟臉阿!
  
  
  「太陽紅,太陽圓,天線寶寶說再見。」我閉著眼睛小聲地念出這句話,耳邊又響起兩名天兵的大笑;聽著天兵天將在狂笑中離開,實在是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了。
  
  
  再次睜開眼睛後,只剩下我和滿室的娃娃,在鼠妖死後,在他們身上的咒語束縛也都解除了;此時靈魂們也都從娃娃裡跑了出來。一大群小孩子好奇地直盯著我看。正確的來說,是一群小孩鬼。
  
  
  「還有你們欸,我該怎麼做才好。」我揉了揉太陽穴,重重地嘆了口氣。
  
  
  「姐姐,妳剛剛好厲害喔,我們都看到了!」一個比較不怕生的小女孩勇敢地走向我,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哪有啦,其實我剛剛也是怕得要命呢。」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他們似乎不知道我丟臉地把天線寶寶當咒語來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看到我很溫和地回答,其他小鬼也一除剛開始的害羞,開始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狹小的玩偶店頓時變成了兒童遊樂場,熱鬧得不得了。
  
  
  要如何讓這些小鬼好好離開真是件頭痛的事情阿,原來這裡不止有鼠妖這個棘手的問題而已。
  
  
  「小朋友們,那姐姐唱首歌給你們聽好不好?」為了要讓這群小鬼安靜一點,我只好先隨便找個方法應付。
  
  「好阿,好阿!」一群小鬼全部都睜大眼睛盯著我看,看著他們純淨的眼神,安靜坐定的樣子讓我頓時有些鼻酸。
  
  
  「這裡沒有吉他,那姐姐只能清唱囉。」我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喉嚨說道。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讓你喜歡這世界。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個人陪。唉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要你知道你最美。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很好眠。我的小鬼、小鬼,捏捏你的小臉,讓你喜歡整個明天。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個人陪。唉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要你知道你最美。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孤單時有人把你想念。唉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要你知道你最美。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個人陪。唉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要你知道你最美。」
  
  
  我挑了張懸的寶貝緩緩地唱著,這裡的小孩們原本也都是家人的寶貝,遇上一些誰人也不樂見到的意外便夭折了,想必他們的家人更不願見到自己的孩子在往生以後還淪為別人利用的工具。唱著唱著,早已蓄滿淚水的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只能由著淚水順著自己的臉頰滑下來。
  
  
  「姐姐,不要哭,我們很謝謝妳。」
  
  我看到一個身體四周慢慢被金光包圍的小男孩用手想幫我擦去眼淚,揚著稚氣的臉龐對我微微的笑了笑。那一瞬間我幾乎已為自己看到了天使,說完以後他就慢慢地消失了,我驚訝地看著他的離去;發現周圍的小孩們臉上都掛著同樣甜甜的微笑,開始慢慢消失在包圍他們的金光中。
  
  
  看到他們都放下一切安心去投胎,我也就唱得更起勁了。哼唱的還是那首張懸的寶貝。
  
  等到他們都消失後,我伸了伸懶腰,活動活動筋骨;準備收了收東西離開了,此時餘光瞥見還有一個小孩低著頭,蜷坐在牆角。
  
  
  
  「小弟弟,你還有什麼未完的心願嗎?」我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頭。
  
  他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還是悶不作聲。
  
  
  「那姐姐帶你回去好不好,姐姐如果幫不了你,還有很多人可以一起幫你想辦法的。」我對他伸出了手,給予安慰的笑容。
  
  他這時才怯生生地把頭稍微抬起來,眼神中還是透露出一絲防備與不安。
  
  
  
  「放心吧,我不是大鼠怪,不會把你關起來的。」我猜他在擔心這個,所以笑著對他說道。
  
  
  「那可不可以帶著它?」小男孩眉頭中還是透露出一絲害怕,並指著架子上那隻兔子娃娃,小聲地說。
  
  原來這隻兔子娃娃就是男孩目前的寄主,鼠妖也是靠著男孩的怨氣以及其他孩童的冤孽來壯大自己的能力,可他努力的結果還是不敵天兵神將的攻勢。
  
  
  「反正老闆都死了......好吧,就幫你帶走。」我瞥了眼在地上的老鼠屍體,將架上的兔子娃娃拿了下來。
  
  小男孩這時才終於展開了笑容,準備將自己的小手交到我的手上。
  
  
  在接到他手之前我決定先來個自我介紹,「我叫曦曦,你呢?」話還沒問完,他的小手就被我握在掌心裡,此後我忽然感到一股奇異的感受,一個故事如同電影般在我眼前播放起來。
  
  
  
  畫面中,出現了一個小男孩,父親在他不及上幼稚園的年紀就因著惡疾纏身,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男孩的母親在一間醫院裏擔任著護士,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地照顧著孩子。
  
  在醫院輪班、回到家還得照顧小孩的日子雖然辛苦,但她從沒在孩子面前流露過任何一絲一毫不耐。男孩上了小學以後,常常被笑是個沒有爸爸的野孩子,每次看到兒子哭著回家問媽媽為什麼爸爸要離開自己時,總是讓當母親的感到萬分心酸以及心疼。為了要讓自己的孩子能活在一個健全的家庭裡,這位媽媽答應了一名追求她已久的醫師的求婚。
  
  剛開始這位繼父愛屋及烏,對男孩視如己出,疼愛得不得了;日子逐漸過去了,母親也認為這會是他們母子倆最好的歸宿。
  
  過了一年,母親懷上了妹妹,男孩萬分期待這個妹妹的到來,但繼父卻在此時捲進了醫療糾紛的案子裡。繼父開始吸食毒品、喝著各式酒精助興。因為身陷官司的緣故,繼父不能繼續在醫院裡工作,於是每當繼父被酒精以及毒品的雙重催化後,便拿小男孩當作發洩對象。
  
  男孩不敢告訴自己的媽媽,因為媽媽的肚子裡面還有妹妹;他知道自己是唯一能夠保護她們的人,所以他必須繼續當繼父的出氣筒,才不會讓這種痛苦轉移到自己的媽媽身上。
  
  繼父是狡猾而聰明的,他從不在男孩會暴露出的身體部位上動粗;只會隱晦的在男孩的大腿內側、背後等地方施暴;媽媽在家的時候,繼父更是表現出正常而慈愛的父親形象,只有在媽媽出門上班的時候才會做出一些可怕的舉動。男孩知道自己要堅強,因為一定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高學歷又慈愛的醫生會做出這種事情。
  
  日復一日,終於到了媽媽生產的那一天,男孩看到了自己的小妹妹終於出世了,他好開心,雖然小妹妹臉皺得跟猴子一樣醜醜的,卻完全無損他的喜悅。男孩感到自己的努力終於有了代價,所以在繼父要將他從醫院帶回去的時候,男孩暗自告訴自己,自己要一輩子都守護著自己的媽媽跟妹妹。在繼父開車到半路的時候毒癮就開始隱隱發作了,一到家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在繼父精神迷離時,男孩突然突發異想,如果自己把繼父給殺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繼續擔心受怕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夠大,用刀子一定殺不死自己的繼父;於是他走進了廚房,將瓦斯管割破,準備跟繼父一起被燒死,在這間房子裡同歸於盡。
  
  但神智有些回復的繼父發現了男孩的計畫,一怒之下抓起男孩手上的兔子玩偶,把小男孩悶住;男孩不停地掙扎,手腳也不停踢打著他的繼父。繼父吃痛後發了狠,拿起被割破的瓦斯管,塞到兔子娃娃下方,讓小男孩在無法呼吸之餘還吸入過量的瓦斯導致缺氧。
  
  果然過了不久後,男孩的手腳便無力的垂了下來。鑄下大錯的繼父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殺了自己的繼子。他冷靜地戴上了手套,將男孩包進了大垃圾袋中。
  
  帶著他的兔子娃娃,再拿出了男孩最喜歡的小背包,塞了一些衣物以及零食後載到了他以前上班的醫院附近的一座小公園。
  
  當時已經是半夜三點,跟本沒人會在公園遊蕩,繼父四處張望無人以後,便在一棵大樹旁挖了個很深的坑,將男孩埋在裡面。看著不曉得該如何處理的背包以及娃娃,他決定將娃娃丟到衣物回收桶中,而背包......就丟到這附近的大水圳裡吧。
  
  
  這麼一來,就可以告訴警方小孩失蹤了。繼父暗自盤算著這堪稱完美的計畫。
  
  
  
  
  
  
  
  
  
  眼前的畫面在這裡就斷了,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敢相信竟然會有如此喪盡天良的人。看著男孩虛弱的笑容,我的眼淚不斷從眼眶中湧出,一時之間竟已淚流滿面。
  
  
  「怎麼會有人這樣殘忍地對待你?你很堅強,很棒。真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受傷的地方還痛嗎?有沒有哪裡難受的?」我哽咽著問著男孩,嘗試裝出笑臉,卻仍舊無法停止痛哭。
  
  
  「姐姐,沒關係,已經不痛了。」男孩安慰地回抱我,雖然他的身體冰涼得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但我此時根本無法在意那麼多。
  
  
  「走吧,姐姐會盡力幫你的。」我擦了擦眼淚,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外面太陽大,你還是先待在娃娃裡好嗎?」我突然才記起來這男孩是個鬼不是人。
  
  
  「嗯。」他順從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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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芍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