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悵是清狂

隔天一早，我帶著兩眼黑圈呆坐在座位上，整個人蒼白得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靈魂出竅似的。

昨晚苦思這兩天發生的各種事情，幾乎一夜無眠；折騰到濛濛亮才稍稍入睡，意識中，才睡不到一下子又被挖起來上學了；實在是苦不堪言。

正當我的下巴快要跟桌面進行親密接觸時，坐在我身後的庭妤冷不防的用筆戳了我一下；我只好勉強地跟周公說了拜拜，帶著一臉睡意的轉過身去。

「欸，曦曦妳看看這個廣告DM，上面寫說這附近新開了一間玩偶店欸；有二手玩偶也有很多小飾品；而且娃娃看起來都好可愛噢！說不定能找到什麼好東西喔。我們今天放學後一起去看看嘛～」語畢庭妤還撒嬌似的扯了扯我的衣袖。

庭妤是和我從小玩到大的知己，當初她得知我要轉學時，義無反顧地也要從我們原本的學校和我一起到現在待的學校來。還偷偷拜託人動了手腳，把成績極為優異的自己硬生生地調到和我同班。個性嬌憨的她脾氣極佳，是那種人見人愛的女孩，唯一算得上缺點的應該是她總是傻里傻氣地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中轉，還有著那種想到就非要立刻執行的急性子；要是不在旁邊拉著她，真要為她驚人的舉動捏冷汗。

我想到放學後還得到咖啡店打工，不免遲疑了一會兒。

「可是我五點之後有事欸，這樣會不會有點太趕了？」

她低著頭思考了一陣子後，看了看那張DM，又轉頭看了看我說：「不然就約這個周六早上吧！妳那天總不會再有事了吧！」

我歪著頭想了一想，周末上班似乎是有加班費對吧？不過看著庭妤瞇著眼打量我的懷疑眼神，我決定還是忍痛和加班費說聲再見。

「真拿妳沒辦法。好啦，就陪妳去逛逛囉。」我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本來還以為你一定是偷交了個男朋友要跑出去約會呢！嘿嘿，幸好沒有；不然我肯定要用滿清十大
酷刑逼問妳那個臭男生到底是誰～」庭妤說著說著鹹豬手也伸了過來，準備襲擊我的腰部。

「才沒有這回事呢！你現在應該要好好擔心我會不會哪天不小心把你跟籃球校隊隊長的事情說溜嘴給妳媽知道呢！」我偷偷地湊到她的耳邊壞心說道。

「我跟他才沒有什麼呢！是朋友啦！朋友！」庭妤脹紅著臉急急揮著手想證明些什麼。

「對～是朋友，像我們兩個這麼好的朋友對吧～」

看著她窘迫的模樣著實可愛，但也不能再繼續逗弄她下去了，庭妤也是個臉皮薄的女孩，這年紀的女生可是很容易惱羞成怒的呀！

「不對，曦曦是我心中的第一名，那個呆子還比不上你的小指頭呢。」說完還驕傲的動了動她纖長的小拇指。

我不禁噗哧一笑，也暗自替那個可憐的隊長默哀三秒。

「曦曦，妳什麼時候開始對烘焙有興趣啦！怎麼也開始看這些食譜了呢？」深怕我繼續調侃下去，她指了指我桌上的幾本關於烘焙的書問道。

「我最近找到一份在咖啡店的打工，想說也能省點學費什麼的。」我淡淡地一筆帶過，希望她不要對那間店抱持著太大的興趣；畢竟那裡真的有點......過於特別了。

「喔～妳說妳下午有事就是要去打工阿。曦曦，在那裡打工好不好玩阿？在咖啡店裡打工感覺好浪漫喔，妳要不要帶我去參觀參觀？」庭妤眼睛裡寫滿了期待，望著那兩道希冀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拒絕了。

「帶妳去是沒問題，不過呢......呃......」這下我有點苦惱該怎麼描述才能讓庭妤有個心理準備了。

「那間店有點......」我還在斟酌著該用哪個形容詞概括一個有著兩隻會說話又會變身的動物以及一個會設結界的帥哥老闆的地方比較恰當，怪異？這還算是有些輕描淡寫了。

「沒關係啦！總之我跟著妳就對了囉！」顯然庭妤對於去到一個未知的地方完全不存在一點顧慮，一心覺得只要跟著我就會是安全的。

我頓時無言以對。

「好啦好啦，先別說了，老師都進來了呢；雖然說我們不用再準備考試，但還是得守規矩啦，妳專心研究妳的食譜吧！」她半強迫式的把我的頭轉了過去，自己從書包裡拿出小說低頭讀去了。

我看了眼桌上的食譜，又想到下午要跟庭妤一起前往咖啡廳，睡意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真應該要先跟老闆要電話號碼的。在遇到這種狀況時好歹也能事先通報一下，以免再次看到那兩個人大打出手的畫面。上次又是光束又是火球的，當時坐在那裡觀戰的我幾乎整顆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不敢想像庭妤看到後會做何感想，只能默默地祈禱今天一切風平浪靜才好。

放學鐘聲一打，庭妤便迫不及待地收拾好東西催促我帶她去咖啡店了，看著她那雀躍的模樣我實在很不忍心讓她面對殘酷的現實。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船到橋頭自然直，總之就隨機應變吧！一這麼想我心情也輕鬆了許多，一路上兩人笑笑鬧鬧地也就這麼走到了咖啡店的門口。

「這裡看起來超漂亮的欸！還有好多花喔！」庭妤像個好奇的大孩子一樣跑來跑去，對每一樣在她眼前的東西都有著濃厚的興趣。

「一起進去吧，我叫我們老闆泡杯茶給妳喝。」我回頭叫住還在張望的庭妤，聽起來裡面似乎沒什麼動靜，想必應該是沒什麼事情發生。

一推開門，不變的是風鈴聲以及擺設照舊的家具；但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了。仔細一看才令我大吃一驚的是，店裡居然坐著不少客人，正三三兩兩地喝著咖啡，談笑風生；我心中一片狐疑，什麼時候平常日也有這麼好的生意了？

庭妤第一次來，對我心中的疑惑當然是毫無感受的，先招呼好她在咖啡店裡隨意逛逛後我就走去換上工作服了，一出來便是看她一股腦地坐上了吧台前的高腳椅，支著頭看似萬般無聊地在等著我出來。

我望了望正專注地幫咖啡拉花的老闆，再看了看庭妤；怎麼想都覺得有些怪怪的。庭妤可是外貿協會正字第一號忠實會員阿，怎麼會對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對，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大帥哥這麼無動於衷呢？連偷偷顧盼打量都沒有，這可就太令我驚訝了。

我不動聲色地走到老闆身邊，來來回回地看了他好幾眼，也不覺得他今天和往日有何不同，難不成是庭
妤真的對籃球隊長用情如此深厚，眼中除了他再無剩他人？我抱持著滿腹疑問，泡了一壺薰衣草花茶端到庭妤面前，見她除了和我叨叨絮絮一些店內擺設很美種種之外，竟然一字沒提到老闆的長相，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妳不覺得我們老闆長得很帥嗎？」此話一出，突然發現店內安靜得似乎掉一根針在地都顯得鏗鏘有聲。

特別是在接收到巫陽那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後，我真恨不得馬上挖個坑將自己深深地埋進去。

「是長得蠻乾淨端正的啦，不過就還好阿。曦曦，原來妳喜歡這種的喔？」庭妤挑了挑眉，雙眼寫滿了「妳心裡絕對有鬼」這幾個大字。

我完全不能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看的應該是同個人吧，怎麼會發生這種詭譎的事情，光看他那一雙邪氣的桃花眼，就完完全全跟端正扯不上關係，更別提”還好”跟他的容貌之間有多遙遠的距離，簡直是拿武大郎跟潘安比。

「好吧，我一直以為妳喜歡那種妖男類型的帥哥呢，看來的確是被籃球隊長這位陽剛男子給徹底轉性了。」我故做無奈狀，又把話題扯到籃球隊長上。

「才沒有！我還是最喜歡那種花美男了好不好！誰要喜歡那隻呆頭鵝啦！」庭妤撇過頭去，想遮掩臉上暈起的幾分紅霞。

關於這件事我看也只能待會在去問巫陽了，想到他剛剛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又不禁感到有些尷尬，我在心裡更加確定了絕對是他動了什麼奇怪的手腳！

過了一會兒庭妤的電話響了，看她稍微交待了幾句後就開始收拾東西，想必是家中催促回家吃晚飯了吧。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庭妤跟我說了聲再見後便走出去店門外。眼見庭妤的身影才消失不久，那些原本還談笑得很開心的客人也都陸續開始結帳離開了，我手忙腳亂地收銀，忙得團團轉。過不了多久店內又恢復了一如往昔的寧靜。

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大家都要趕回家吃飯是嗎？這時候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還沒整理杯盤狼藉的桌面，先小跑步過去追問巫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今天店裡生意怎麼突然變這麼好？」我決定還是先從輕微的開始問起，說不定只是我多慮罷了。

「妳看，今天外面天氣很好吧，這種天氣阿，自然是要出門喝杯咖啡的。」他笑得如今天的烈陽般燦爛。可惜我已經對他的笑容產生抗體，對他這種不負責任的說詞更是一點想要採信的意思都沒有。

「那前些日子天氣都跟今天一樣好，怎麼也不像今天來這麼多人阿。而且今天是星期二。」我平靜的戳出他先前講的話裡面有一堆漏洞。

「這樣阿......我只是想著，今天真是個適合喝咖啡的好日子，就有客人上門了；就只是這樣罷了。」他雙手一攤，望著我的眼神淨是無辜，說得倒是輕鬆自在。

「他用了『念靈』，連這種小事妳居然都察覺不出來」卡羅夫不曉得又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一臉鄙夷的說出這句話。

「念靈？那是什麼？」我毫不在意他剛剛的嘲諷，反而是對於這個我毫無概念的東西起了興趣。

「妳這個女人真夠蠢的！罷了罷了，簡單告訴妳吧，一般人腦子裡常常有的『念頭』也是念的一種，不過如果沒有強烈的執念，通常沒什麼能量；而有些靈力的人若是使用了『念頭』來做於某些用途，就能稱作是『念靈』了，就是你們人類俗稱的『念力』」。」卡羅夫見我聽完似乎還無法一次消化完畢，輕哼一聲又跳到別處閒晃去了。

這應該是卡羅夫腦中尋出最淺顯易懂的方式來告訴我了。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就算真的能用念力來操控，但一次操控這麼多人的念頭，並使他們毫無查覺；這需要消耗多大的靈力？或者說，需要到哪種程度才有辦法施展這種隨意動念的方法來操控別人的意志？幾經考量後，我決定未來對老闆恭敬一點才是上策。

經過卡羅夫這番話後我才又想到了另一件更令我猜不透的事情，想必也跟所謂的念靈有關連吧。

「欸老闆，那為什麼庭妤居然覺得你不帥呢？」此話脫口而出後我就立刻後悔了，這麼說好像他在我心中是什麼無敵大帥哥一樣。

「所以你覺得我很帥囉？」巫陽看著我窘迫的樣子似乎很樂，又故意靠過來了些。

「才沒有！」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桌上擦乾淨，拿著抹布衝回吧台後面。

「不然你覺得我長得很醜？」巫陽聽我這麼說也面無惱色，反而挑了挑眉回問我。

「倒也不是這麼說啦，我媽就覺得你是大帥哥阿！」話一出口我又後悔了，這意思豈不是說他是媽媽們喜歡的類型？如果不作些補救他可能等一下就要躲起來暗自垂淚了。

「其實我也覺得你長得蠻好看的啦。」怕他幼小的心靈受傷，我才小小聲地補上最後這句。

「是嗎？那可能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吧。」巫陽看著我講完這句話後便自顧自的修剪盆栽去了，一路上還哼著小曲兒；我看只差幫他加條裙子了，看他現在這副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嬌羞的大姑娘阿！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雖說我心中有無數個火山正在不停噴發，但我的血肉之軀還是很不受控制地定格了好一會兒。希望他剛剛沒有聽到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那他這個”西施”的情人應該就是我媽了吧。我如此自我安慰著。

等都收拾善後完後，巫陽不知道又從何處冒了出來，交了個東西到我手上，我先是感受到了冰涼的圓潤觸感，不由得愣了一下；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個晶瑩剔透的玉鐲子。

「怎麼突然給我這個？要我拿回去賄賂我媽嗎？」我想到剛剛那番西施之論就想笑。

「這幾天都先戴著它吧，還有記得周六出門要務必戴著，有些東西妳雖然需要處理，但目前來說妳無法獨當一面，它能護妳周全。」他一反嬉鬧的態度，突然讓我有些不太習慣了。

正當我想要真誠地好好謝謝他時，他又欠揍地補上了一句，「我可不想要到時候還要重新找個員工，教妳一個就夠麻煩的了。」

我立刻拿起我的包包在他面前做了個鬼臉，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