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悵是清狂

星期六來得比我想像中還快，這幾天咖啡店依舊冷冷清清，我也正好利用這些時間好好練習製作糕餅的技巧。

練習製作糕餅的過程出奇地順利，竟然沒有太多的失敗品。可能再過幾天就能拿出一些餅乾蛋糕出來賣了。
在製作過程中我意外的發現卡羅夫和華方居然都同樣地酷嗜甜食，只要做出了成品，若不快手快腳的私藏一些給老闆試吃，便會如同蝗蟲過境；風捲殘雲似地被吃得一乾二淨。


但兩人也不是真的光白吃食的，時常的搜刮一些奇異食譜來讓我參考(雖然食材都詭異得很難找到)，或者一些名家甜點回來讓我們也一飽口福。

最驚恐的一次應屬灼華居然拿著兩個跟臉盆一樣大的蛋塔回來給我們嚐嚐，當我吃了好幾口後灼華才說這蛋塔是用龍蛋做的，聽到以後，我送到嘴邊的湯匙頓了一頓，還是張嘴吞了下去；在這裡待上好些日子對這些事情也都見怪不怪了，完全懶得探究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到底是從哪來的。


總之三人在廚房裡廝混了好幾天，我與他們的感情也日漸深厚；逐漸發現其實他們倆人似乎沒想像中那麼不和。

卡羅夫雖嘴不饒人，其實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灼華脾氣雖說火爆了些，但也來得快去得快，是個直率沒心機的開朗女孩。習慣了他們倆個的相處模式後，倒也覺得他們兩個鬥嘴打鬧得沒什麼了。只是我看我也需要跟巫陽學學該如何畫地成結界的術法，不然遲早有一天廚房會被他們兩人偶發性的打鬧給拆了。



正當我還在想要星期天該做哪種甜點給那兩隻嘴饞鬼吃時，庭妤家的座車已經停在我家門口了。
「曦曦，快出來啦，我們走吧！」庭妤搖下車窗朝我家喊了喊。


「好啦我就來了，陳叔，早！」止不住她的聲聲催促，我急忙小跑步地出了家門，朝著庭妤家的司機微微道聲早安便上了車。

「曦曦小姐早。」陳叔也朝我點了頭道早。

「曦曦，我還怕妳起不來呢，我媽說昨天她路過妳家時正好跟妳媽閒聊了一下，說妳最近打工挺忙的喔。
其實我看呢，妳應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她語帶曖昧地看了我一眼，說完又用手肘頂了頂我。



「誰跟妳醉翁！」我白了她一眼後接著說，「我最近的確都在店裡研究怎麼做一些小點心，說不定下次妳來就有蛋糕可以吃了喔！」

「有蛋糕吃阿！那既然這樣我就只好常常上門叨擾當顆小電燈泡囉～」說完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小的感謝嚴大小姐厚愛，只要您肯大駕光臨，我們都會勉為其難地給妳比其他人高兩倍的優惠價錢的。」我故作恭敬地抱拳說道。

「好阿妳這店小二，竟敢如此敲竹槓，看我怎麼對付妳！」庭妤故作生氣地大聲喝斥；說完以後我們又是一陣嘻笑打鬧。



等開到了半路後我才想到我在洗手的時候好像把手鐲給拔下來了，摸了摸手腕後發現玉鐲此時還安穩地待在手上才舒了心。

「咦？曦曦妳這玉鐲挺漂亮的阿，妳什麼時候也開始戴這種配飾了呀？」庭妤見我手腕上多了個手環，也想拔下來瞧一瞧。

我也就任由她這麼弄著，但奇怪的是，不管庭妤怎麼拔都拔不下來。玉鐲好像縮小了點；就這麼執著地卡在我的手腕上。


「好了好了，拔不下來就別拔了吧；這我媽給我說能保平安的，叫我要戴好囉。」沒膽子告訴她這是美人老闆給的，要是把實情全盤托出，怕是又要讓她誤會更深了。

「喔，這樣阿；阿姨真的好貼心喔。曦曦，我們到了喔。」她指了指前方一間老舊的騎樓店面，這間店怎麼看都沒有新開幕的感覺。


陳叔四處看了看沒有來車，幫我打開車門後，才剛走下車沒幾步，就感到後頭一台機車疾速地朝我的身旁擦過，頓時感到有人在我身後猛烈地推了一把，一時之間反應不及，尖叫一聲後還是跌倒在地。

庭妤遇到這種情形受到的驚嚇也不亞於我，立刻跑到我身旁檢視我身上有沒有地方受傷。

「曦曦，妳還好嗎？有沒有哪裡痛阿？要不要帶你去醫院看看？陳叔，你有沒有記下那個人的車牌號碼？」庭妤一方面檢察我的狀況，另一方面看著陳叔記下來的車牌號碼才稍稍安心。

「庭妤，我還好，沒有受傷；不過......鐲子斷了。」我面帶愁容地看著裂成兩半的玉鐲，這種東西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我看我在那間店裡做一輩子都還不完了。早知道當初就不能收，真是失策！


「人沒事就好，妳怎麼還有時間管那種東西，不都說那是讓妳保平安的嗎，這就算是替妳消災解厄；一定是這樣沒錯啦！」庭妤信誓旦旦地說道。

「陳叔，你先帶著車牌號碼到警局去報個案，等等再來接我們。曦曦，我們隨便看看就回我家吧，不叫陳嫂幫妳擦點藥我還是不放心。」庭妤邊說邊牽著我的手過了馬路。

「嗯。」我微微的點了點頭。



待我們兩人穿越馬路，走近一看後，發現這間店外表看起來雖有些破舊，內部擺設卻顯得雅緻可愛；走進店內只見各樣玩偶整齊地排列架上，小小的店裡擠滿了喜愛玩偶及其他可愛裝飾品的女孩子們。

這時候，一隻約莫與一個小孩同樣比例的兔子娃娃吸住了我的目光，柔亮的毛色看不出是隻二手娃娃。正當我想從架上拿起那隻娃娃看看價錢時，庭妤驚叫一聲把我拉到跟那群女孩子擠在一起。


「曦曦！妳快過來幫我搶啦，再晚一點我怕就沒有了欸！」庭妤激動地將兩三隻娃娃塞在我的手裡。

「妳們是在搶什麼啦？怎麼看妳激動成這副德性。」我沒好氣地看著自己手上堆得跟小山似地娃娃說道。


她指了指架上貼的一張看板，示意我自己慢慢讀，接著又繼續加入了搶奪的行列。

今日我總算見識到了，原來年輕女孩的恐怖程度完全不亞於在百貨公司周年慶廝殺多年的那些婆婆媽媽。


「帶個娃娃回家許願吧！一周內包妳心想事成，若有不靈，帶回娃娃必退還十倍賠償金。」這娃娃真有這麼靈驗？寫得如此大言不慚，到時候肯定退貨人潮不斷了。我喃喃念出牌子上的標示，在心裡對這個廣告牌是嗤之以鼻。


看著許多少女抱著一堆娃娃搶著結帳，庭妤怕自己排得太後面，也抓著我衝去接在那長長的人龍後，原本就狹小的玩偶店被這麼一弄更是顯得有些寸步難行了。

「庭妤，妳是有多少願望想要許阿！」我看了看自己手上滿滿的一堆，又看了看她自己手中抱的娃娃，不禁失笑。

「唉呦，也可以拿去送別人阿妳說是不是～」庭妤被我這麼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色微微紅了一點。


我將她手上一堆娃娃抓到自己手上，只留一隻她一開始就非常喜愛的；接著走回架子上，把拿來的娃娃一隻一隻放回原位擺好。



「曦曦，妳怎麼這樣阿～我好不容易搶到這麼多可愛的娃娃欸！」庭妤語帶埋怨，她想衝過來把我擺回去的娃娃抓回懷裡，卻又怕自己排了好久的隊伍位置被別人占走，只好著急地向我喊著。

「要是不這麼阻止妳，只怕妳的房間要被娃娃都擠滿了，妳房間裡琳琅滿目地娃娃夠多了，不差這幾隻啦！」我沒好氣地說道。



「可是他們可以許願欸，不一樣啦，真的。」她還是不願意放棄，試著繼續遊說我。

「那妳更應該先買一隻回家試試看阿，要是不靈妳也不會失望阿；更何況妳要是一次買了那麼多結果都不靈驗，拿來退老闆，老闆一次虧太多錢不想認帳怎麼辦？」我仔細地將各種狀況分析給她聽，希望她能就此打退堂鼓。


「是沒錯啦......可是......」庭妤還想要辯解些什麼，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好台詞來反駁我。

「事到如今我也不願見你傷心，那本仙姑只好忍痛傳授妳一個小祕法了，妳仔細聽好囉！」我故作玄虛地在她面前說道，並勾勾手示意她耳朵靠過來一點。


「妳回家就許願說：『我還要三個願望！』這樣不就得了」語畢，我在她面前合了合掌，「阿彌陀佛。」


「這個祕法爛透了啦！」庭妤笑著一掌朝我的肩膀拍去，也就不再執著於要買很多隻玩偶回家了。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阿。本仙姑決定要先到處晃晃了，施主您慢慢排隊吧。」說完我就開始在店裡閒晃了起來，又走回了我一開始看到兔子娃娃的地方。


正當我想將娃娃拿起來看看時，一個看似是店員的男子朝著我走了過來，看著他裝作和藹的笑臉我卻有種惡寒從腳底直竄至背。


「小姐，妳很喜歡這隻兔子玩偶嗎？我看妳看這隻娃娃好幾次了。」店員說著邊將玩偶從架子上抱了下來，頓時間讓我產生了他在抱一個孩子下來的錯覺。


「嗯，我覺得這隻娃娃很可愛，想說先看看價錢。」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其實這也是隻許願娃娃呢，而且也是本店的吉祥物，本來是非賣品的，不過......」店員頓了頓，語氣中似乎在暗示些什麼。


「既然是非賣品那就罷了，我也只是想要拿下來看看，沒什麼別的意思。」從這個店員給我的寒意以及這又是隻許願娃娃這回事皆讓我對兔子娃娃失去了興趣。

「若是如此，那也就不勉強小姐了，您就繼續隨意看看吧。」店員向我鞠了個恭，轉過身後的眼神閃過了一絲不甘，當然我是決計不會注意到的。


好不容易等到庭妤終於結完帳，我已經和陳叔在車旁聊了好一陣子了。

「陳叔、曦曦，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喔，裡面排隊的人真的超多的。」說完還不忘讓我們看看她買的娃娃有多可愛，寶貝得跟自己的孩子一樣。


「對了，陳叔，關於那台機車的事情怎麼樣了？我們一定要把撞曦曦的人拖出來揍一頓！」庭妤說得憤慨激昂，活似被撞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大小姐......我剛剛去警局報案了，結果那台車本身失竊以久，至今還沒有找到小偷呢。看來應該是台贓車了。」陳叔口氣中帶著濃濃的歉咎及失望。


「庭妤，沒關係的，我又沒有受什麼傷，妳就不要這麼緊張了。」我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但心思早就飄到了別處，滿腦子想著鐲子破了該如何向老闆交代才好。

既然如此還是早點回店裡向老闆請罪比較好，不然等到明天我還真不曉得該如何向他啟齒認罪。



「我突然想到有東西還落在店裡了，庭妤我等等直接從店裡回家就行了，反正我也沒怎麼受傷，就不用到妳家擦藥了。」我隨便找了個藉口準備搪塞過去。

「其實那鐲子不是阿姨送的吧，看妳面如死灰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個貴重的禮物。看妳寶貝成這副德行，一定是那個店長給的齁。」庭妤捏了捏我的鼻子說道。

「對啦，其實是老闆給我的，我本來想說過了今天就要拿去還給他的，結果沒想到居然就這麼破了。」被庭妤猜到後，看著玉鐲，我心裡的愧疚感更深了一些。


「看這個色澤就知道一定不便宜阿......」我無奈地吐了一口長氣。


「曦曦，你們老闆應該不會因為玉鐲破掉的事情為難你啦，反正是他自己愛送，妳又沒跟他要。他要是敢對妳怎麼樣我就找他算帳去。」庭妤捲了捲手臂上根本不存在的袖子，一臉兇狠的說。


「放心啦，既然是他自己硬要塞給我的，當然是不會找我麻煩啦，妳就別瞎著急了。」我這番話其實是在自我安慰，天曉得巫陽那隻笑面虎會不會突然來個獅子大開口敲詐我一番。


「真要是這樣就好了，不過要是他欺負妳，我一定會衝去幫妳出頭的。」庭妤抓住我的手搖了搖。
看著庭妤一副要斬妖除魔的樣子我頓時有些感動，還是有些人願意為了別人兩肋插刀的。


「放心，要是真有什麼事，我大不了辭職不待罷了，不會怎麼樣的。」聽完庭妤這番堪稱得上是安慰的話我也覺得輕鬆多了。


等陳叔將車子在咖啡店門口停下後，我正打開車門準備離去時，庭妤突然揪著我的耳朵小小聲的說，

「我會跟娃娃說我的願望就是還要一百個願望的，謝仙姑。」語畢嘴角輕輕一勾，將我推出車外，並把門帶上。


「我走囉，星期一見。」庭妤搖下車窗笑著向我揮了揮手。


「拜拜啦～」

我愣了一下，隨即也熱烈地揮舞著我的雙手，燦爛地回以一笑，目送他們的車離開了我的視線才走向咖啡廳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