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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應該沒有受傷吧!」灼華在我一進門後馬上衝上來把我整個人轉了好幾圈,想看仔細我到底是不是毫髮無傷。


「只是膝蓋有點小破皮而已,沒什麼啦。」我被她這麼緊張的神情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跟妳說她沒有那麼脆弱妳就不信,不過沒想到這東西這次如此耐不住性子,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行事。」卡羅夫抱著胸,整個人斜倚著吧檯對著灼華說。

 

「這的確是有些奇怪,依我看,前陣子他躲起來潛修,但能力恢復卻不如以往迅速,因此才會如此心急吧!看樣子還是我們上次沒把他打得魂飛魄散的錯,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心軟才是。」灼華眼神中透出一絲自責。


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越聽越覺得像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忍不住還是打斷了他們。


「等等,你們兩個怎麼都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還說這麼多我不懂的話,還有,那個他又是誰?」我一股腦的將剛剛心中的疑問通通拋了出來。

兩人明顯一愣,對看一眼後,才意識到我還在他們旁邊,尷尬地乾笑了兩聲才向被遺忘的我解釋第一個問題。


「喏,妳去找找那個木櫃裡第一排上有顆透明的圓蛋,主上跟我們剛剛就是用那個東西在觀看妳的行蹤的。」灼華指了指在大擺鐘旁那個紅木大櫃說道。


「透明的圓蛋?」這會是個什麼玩意兒?我心中雖感納悶但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走向前尋找所謂透明的圓蛋。


「什麼圓蛋,你腦中難道只有吃的嗎?那個東西叫做水晶球!主人都告訴過妳幾百遍了,笨鳥。」卡羅夫受不了灼華對水晶球隨意辱蔑,決定跳出來說句平反的話。


「誰說我笨了!主上還誇我形容得很有創意呢!你覺得我會不知道他叫水晶球嗎?我只是怕曦曦找不到!你這隻蠢貓!」灼華又被點燃起了熊熊的怒火,跟卡羅夫再次叫囂起來。


我嘆了口氣,在他們四周畫了個圈;心中默默地希望我畫的也有用;看這趨勢,他們又有得吵了。

 


既然都知道他是用什麼東西知道我的狀況,我也就懶得再打開櫃子把水晶球拿下來了,而是走向巫陽的位置,看著他的坐躺在搖椅若有所思的背影,心裡忽倏有些難受。

搖了搖頭,我暫且將這種莫名的情緒拋在一旁;乾脆一鼓作氣地將手鐲撞破的事情說了出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估計他們應該也在水晶球裡看到一切經過了。其實一開始也讓我感到意外,怎麼灼華跟卡羅夫從我進門開始都沒提起過這件事。


正當我內心忐忑地正準備接受他的冷嘲熱諷,以及如何與他要求的天價賠償討價還價時;巫陽突然從躺椅上站起來,將我緊緊地抱牢,我感受到他在壓抑自己,但身體還是不受控地微微輕顫著。抱著我的雙臂也攏緊了些,深怕下一刻我就會如煙消失般戒慎恐懼。


「妳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不停地在我耳邊呢喃著,說的不曉得是在安慰我還是他自己的話語;而這餘韻伴隨著悸動迴繞我心中,良久。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感覺到他的情緒冷靜許多了。此時才愣愣地回想他這個舉動到底有什麼含意。還來不及理出個頭緒,便被他打斷了。

「看來有些事情還是得先告訴妳,雖然現在妳靈識未開,能學會的不多,但學些基本的至少也能讓妳能防一下身。」巫陽把我放開後吐了口氣,徐徐說道。


「你們今天真的都好奇怪喔,都老愛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皺了皺眉頭,思緒混亂。今天發生的怪事也夠多了,到底是有什麼我該知道而不知的呢。


「那是因為你的腦袋比恐龍的還笨。」巫陽嗤了我一聲,又回復到了那個很會損人的正常模樣。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有靈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愛在。」不待我開口回擊,他不疾不徐地念出一串古文,聽完以後,我還是搞不清楚他想要告訴我什麼。


「所以說?」我疑惑地看著他。


「這段是山海經裡所載,關於十巫的事蹟;謝曦雲妳真的是一點敏感神經也沒有,我剛剛說到的巫謝,就是妳們謝氏祖宗十八代的十八代的十八代的遠祖。」他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才喝了口擺在桌上的花草茶潤潤嗓。


我總覺得他最後一句話聽起來很像是在罵髒話。


「嗯,我的祖先,所以......?」我故意將尾音拉得很長,因為我完全不覺得這個遠祖和我的關係到底有重要。


「汝實為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他看著我痛心疾首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簡單來說就是妳出生於古老的巫者家族,然而這種血脈傳到後來早就已經淡薄了;但因為妳的靈魂有一些比較特殊的際遇,所以妳罕有的保有了一些靈力;又因為妳的母方家裡有些長輩也是有靈者。所以才會造就這種稀有的情況,妳現在應該懂了吧。不相信的話就回家翻翻祖譜,問問妳媽。」巫陽放棄與我講文言文故事,決定用白話文及最簡單的敘述向我解釋。


「那麼久遠以前的祖先祖譜怎麼可能會記載啦!不過我知道我外婆好像會幫別人收驚......」我沉思了一下,發現似乎煞有其事。


「那什麼叫做靈魂有比較特殊的境遇?」我忽然想起這句重要的話,推了推眼鏡,向他提出我的疑問。
巫陽聽到後愣了一下,明顯的苦澀從他的眼神中一閃而逝;隨即又恢復了正常神情。


「那個未來有空再跟妳說,關於玩偶店的事情待會也得向妳解釋一番;在此之前先教你些有用的簡單術法吧,上次給妳的玉鐲就是要讓妳不受到魔物用欲念迷惑;結果沒想到妳自制能力真強,居然沒讓那麼多可愛的娃娃給迷了心神。」他看著我的眼神多了一分欽佩,但隨後又補了一句話,又令我對他的感激煙飛雲散了。


「妳果然不是女孩子,下次要不要帶你去看汽車模型?」他看著我認真地說。

「你不是說要教我術法嗎?我才不要看什麼汽車模型。」我恨恨地看著他咬牙說道,其實我現在比較想要啃的是他的骨頭。


他也收了收笑得過份燦爛的花容,肅了肅神色後開始講解。


「紙筆準備好沒?古代巫者做的除了祈拜天地,消災除惡以外最常做的就是看病了,所以一般來說實在是沒有什麼正規的體系,一切幾乎就是端看巫者的靈力。隨著時代的演進,一些後天學習的修道者研究出了有比較完整體系的方術,這個呢就是我主要希望妳學的。」


「雖然說是先教妳些簡單的術法,關於方術的基礎概論還是要先講解清楚的,妳給我仔細聽好了,中國方術博大精深,門派也多繁雜;目前台灣內知名的例如像是茅山派、靈寶派、天師道等等,術法大致有道教經法、懺法、齋、醮、符籙、禁咒、隱遁、乘蹻、驅邪、伏魔、降妖、消災、祈禳、房中術、神仙術、辟穀、風水堪輿、占卜等等。 」


他頓了一頓,看我拼了老命在抄寫他如連珠炮似滔滔不絕的特殊名詞;忍不住又要嘮叨一番。
「我說妳連抄書這麼慢,我看恐龍都比妳聰明了;欸,有什麼地方不懂的要記得問阿,別只光顧著抄。」

這人連關心我都還要明著損我一番,真是受不了。我強忍住想翻白眼瞪他的強烈欲望,邊抄還邊問了一些我不懂的詞。


「老闆,什麼是齋跟醮?還有......屁股?房中術我是可以理解啦,不過這個......」我搔了搔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屁股又是什麼奇怪的道術,真無法理解古人的想法。


巫陽看著我寫的筆記,對著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後才決定跟我解釋。

「妳寫這什麼東西!不是妳有的那個屁股,”辟”是”辟邪”的”辟”,”穀”是”稻穀”的”穀”,辟穀是道士用來修身的一種方法,通常在辟穀期間,不吃用火烹制的食物,只喝水和吃一些天然的食物;齋有清潔的意思,等同於齋戒;醮是指祈禱,就是那些祭祀活動。 」巫陽見我有把這些重點都抄下以後又接著下去介紹。


「但妳目前不需要學習那麼多種,以後我基本上會教妳關於禁咒、符籙、祈禳、隱遁、驅邪這幾類,至於降妖除魔的部分......太簡單了,不提也罷。反正妳只要能融會貫通前面幾項,小妖小魔根本構不成威脅。」巫陽大咧咧地把腳跨上桌子,拿著一壺空蕩蕩的茶壺對著我就喊:「我講得渴了,幫我泡一壺新的來。」


就算我心裡有千萬個不願意,但手腳還是不聽使喚的拿起了茶壺走向櫃台,我對此感到非常不滿,這時背後又傳來一陣叫喊「曦曦,我要洋甘菊茶喔。」我控制不了自己,還真聽話地從櫃上拿了洋甘菊下來沖泡。


等我把茶端回去後一定要整壺灑在他臉上!我在心裡堅定地告訴自己。


回到位子後,我沒有照著我心裡想的做就罷了,還必恭必敬地斟了一杯茶給他,我恨恨地瞪著他含笑喝茶的樣子說,「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

「我的好徒兒阿,既然師父我都喝了妳的拜師茶,那其他禮數自然可以免了。妳可是為師的開門大弟子阿,千萬得好好學,別丟了師門的臉。」他倘若無聞我的問題,自顧自說著還摸了摸我的頭以表期許。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咬著牙逼問著他,強忍著衝上去”弒師”的劇烈衝動。

「剛剛是為師在示範我曾說過的咒了,在日本呢被稱為言靈,我倒是覺得挺貼切的啦,而在中國習慣稱為真言,至於所謂的禁咒就是咒的最大化,講求天時地利人和,也不能隨便亂用。」


「所以你是用了哪一句咒語?不是應該要像電影裡演的道士那樣,喊個”急急如律令”之類的話嗎?」我想盡辦法、絞盡腦汁仔細回想到底是哪一句話讓我自己中招的。


「身為一名修行人,不應該侷限於咒的形式才對,心田湧咒時,心能自解其意,自然能夠發揮出它應有的力量。」他聳了聳肩對我神祕的笑了一下。

「時代在進步阿,有些年輕的鬼神可是連文言文都聽不太懂了呢。」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也對,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老闆,既然咒法這麼沒有限制,你要如何教我呢?」


我完全沒有想要抵抗的意思,全然接受自己必須向他學習奇怪道術的命運了。思及此,不免嘆了口氣,鄙視自己的懦弱。要是平常人聽到這番話,想必要將巫陽送進精神病院了。

 

「咒,俯拾即是阿。」他悠閒地拿起桌上的洋甘菊茶,輕輕抿了口。

 

真是富有深意的一句話阿,我心中油然升起對他的推崇敬意,不過轉念一想,怎麼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好像曾經聽過一個很有名的人也講過類似的話......


「你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你改編了羅丹說過的話,虧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想的!」我拿著筆指著他的鼻尖說。

「這叫引經據典,小屁孩妳不懂。」他撥了撥我指在他鼻子前的筆接著說,「由於西方以及東方的往來越來越多,所以學術交流也日趨頻繁,自然有些東西是需要學來應付西方世界的眾生,在教妳這些東西之前阿......」

 

他停了一停才又問,「妳英文程度怎麼樣?」


我有些訝異他竟然會問我的英文如何,從小到大我的文科就是比理科好上許多,與我勉強過關的數學比起來,在學習語言上的確有比較高的天賦,雖不是一學就會,但只要花點時間學,短時間內聽說讀方面倒都能到達一定程度。


「應該還算可以吧,學這些也需要用到英文?」我納悶地說。


「不算是用到英文,不過妳有一定基礎自然是好事,古老西方咒法,幾乎都是用拉丁文撰寫的。」他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模樣顯得心情大好。


「學拉丁文這件事還不急,目前最緊迫的一件事情是關於那間玩偶店的,妳今天去了有沒有覺得哪裡怪怪的?」他正了正神色說道。


「怪怪的地方......應該是很多女生著了魔似地瘋狂地買許願娃娃吧,而且店員也說保證靈驗。」我想了想,好像只有這個地方讓我覺得奇怪。


「妳不覺得一間新開幕的店位於一個非商店街,又顯得過於破舊的騎樓公寓很不合理嗎?」

「這點好像也蠻怪的......」我左手托著腮想了想。


「那些買了娃娃的少女會在她們願望實現後的百日內,依照願望的大小輕重,陸續死亡。買得越多,死得越快。」巫陽語氣平靜地道出這個毛骨悚然的事實。


「百日內......」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無助地看著他,心想庭妤也買了一隻,我雖然在當下阻止她別買太多,卻沒能幫助她擺脫許願娃娃的詛咒,頓時感到萬般後悔。


「那些少女死了對誰有好處,為什麼有人要這麼做?」

「有妖為了要提升自己的道行,採陰補氣,修練內丹,將過世幼童的靈魂拘在他們生前最愛的娃娃裡,再藉由賣出去的動作去吸取更多人的靈魂;就如同民間有人會養小鬼替自己做事的原理類似。」巫陽心情有些沉重地接著說,


「二十年前我們也追捕過這隻鼠妖,念在牠曾做了許多好事,只是一時迷惘,墮入魔道,姑且讓牠有次改過的機會,殊不知這小妖竟然不知好歹,還敢故技重施。」


「既然妳朋友也算是受害人之一,此事就當做是妳的第一次考試吧。放心,在這七日內她們再怎麼樣都不會有生命危險。妳這幾日內好好摸索,下周六再去一次。」巫陽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背著手,走了。


「喂!你怎麼可以一走了之!我根本什麼都不會阿!」我急忙跟上他的腳步,焦急得繞著他團團轉。

 

「妳的身體會知道怎麼做。」他語帶曖昧地說了這句話,嘴角含笑地捏了捏我的臉頰。


看見他的笑容我又不禁恍神了,雖然都看過那麼多次了,還是會不小心被他給迷惑。然後我就悲劇性地發現他人又走遠了。


「你這個滿口渾話的王八蛋!」我只能在他後面努力叫囂。


等我平靜下來以後,便喪氣地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會,要拿什麼去救那些少女的生命呢?在倍感無助下,眼眶突然有些濕潤。


「妳在哭什麼阿,主上欺負妳了嗎?」灼華拿著冰塊捂著她右額頭上的大腫包,語帶關心的問我。

看來他們應該已經打架打完了,仔細一看才發現灼華這次受傷的部位好像比上次還多了些。


「沒有啦,他哪敢欺負我阿!不過妳這次怎麼受得傷比上次還要多?」我看著她手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感到有些不捨。

「說到這個我才想起來我要對妳生氣!妳把結界畫得那麼小,我連變身都變不了,好歹妳也加個讓空間會變大的術,而不是光畫結界阿!」她邊說邊變回原型,順了順自己掉了許多羽毛的雙翼。


我發愣了一下,我明明就什麼也還沒學阿。怎麼會真的發揮效用了?


「妳說我畫的結界真的有效?」我指著自己的鼻頭,不解地問她。


「不只有效,還是非常有效。」她睨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主上好歹也會擺個空隙讓我們能打完後破結界出去,沒想到我跟卡羅夫這次居然得合力破除妳的結界,還用了將近半個時辰,說出去我們要被笑死了。」

 

「我真的什麼都不會阿......」我只能無辜地向灼華求饒。

「嘴巴說不會,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嘛......」她洩憤似地揉亂我的頭髮後說,「既然妳這麼不會控制,那我跟卡羅夫就趁著空閒時候教妳怎麼控制自己的力量吧!」


「謝謝,你們真的很好。」我感激地看著灼華,心想他們倆個原來這麼善良,我當初真是誤會他們了。

「不過妳事成之後要做一個月的餅乾給我們吃。」灼華拍了拍我的肩後,頭也不回地飛回鳥架上休息了。

 

感動持續不到三秒就被破壞了,果然主人和式神都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於是我在有了一個師父之後,又多了兩名助教;並展開了為期七日的魔鬼訓練。

日子真是越來越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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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芍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