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悵是清狂

「都教了妳幾百次了，符不是這樣亂畫的，小心一點，唉呦！妳看看妳！朱砂又沾太多了啦！」灼華看著我又毀了一張符紙而呱呱大叫。

「我覺得看起來都差不多欸。」我喪氣地放下毛筆，望著垃圾桶裡滿滿的失敗符籙紙片，無力地垂下我痠痛不已的雙臂。

我看了看自己畫的符跟巫陽所留下來的示範版本。不管我怎麼看都沒看懂符紙上的內容，而且我也覺得我臨摹得蠻像了。

不都是一堆歪歪曲曲的字嘛，怎麼連一點一橫勾都要斤斤計較。其他部分巫陽已經大致教會我一些皮毛了，雖然指導過後的成果有些差強人意，但他原本就沒期望我能在這七天內學精，所以只好勉強接受這結果。

至於念咒的部分他說要等我符籙方面學得差不多後才肯教我，可偏偏就是事與願違，畫符的技巧讓他教得氣急敗壞，直嚷著我的確沒有慧根。到最後索性把我丟給灼華，拍拍屁股走人了。

剛開始灼華還信誓旦旦地要將巫陽教不會的我在她妙手回春之下教到會，結果還是落得在此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地步。

「唉......我這隻不用符咒的靈獸都還比妳會畫符，枉費我對妳的期望那麼高。」灼華用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著我，痛心疾首地說。

「還不是因為以前巫陽懶惰，而且妳也抵不住美味甜點的誘惑，才會幫他畫了那麼多符。」我忍不住垂下頭小聲嘀咕。

「別跟我提這個！要不是主上騙我說奶酪是一種他從魔界盜來的御食，人間和仙界都沒有。而且當時我的人形變得還不是很穩定，知道自己被耍了以後還不能獨自出去買。我才絕對不會幫他畫符來換甜食咧！」灼華氣呼呼地描述當時被耍的過程，又忍不住怒火中燒了。

「就只有妳這種笨蛋才會被騙。」卡羅夫咬著一塊千層派，有些口齒不清地說。

「卡羅夫，你手上的那塊派看起來有點眼熟阿......」我指著卡羅夫手上的千層派說道，又看了看靜默的灼華，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應該就是所謂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卡羅夫，你知道那是我透過關係請人從法國帶回來，特地留著最後一塊準備今天下午茶時間要吃，我有告訴過你吧。」灼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句話。

「我知道阿，其實這口味也不怎麼樣嘛。」語畢，他將最後一口也塞進嘴裡。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泰勞。」灼華的頭羽從頭髮中長了出來，閃著火紅的亮焰，通常這表示她真的很不爽。

「不過就只是一塊派嘛，有什麼了不起的。還有，不准叫我泰勞！」卡羅夫有些不以為然，她今天是怎麼回事，一塊派被吃掉就這麼大驚小怪的。

「做派的甜點師傅已經死了！以後再也吃不到大師做的派了阿！」灼華一臉不爽地瞪著卡羅夫。

「妳真是不講理，我怎麼會知道他已經死了阿！難不成妳要去冥界討人嗎！」卡羅夫也逐漸開始動了怒。

看著他們兩個為了一塊派持續爭吵著，我默默地幫他們畫了個大點的結界。

挪了挪位置，重新拿起毛筆，抽起巫陽畫的火符，繼續認命地臨摹。畫好一張後才發現，其實先前畫的那一堆練習品都還沒有真的試用過就被打了回票。也不曉得到底和正確的符籙比起來效果差了多少。想著想著，我也就真的對著剛畫好，放在桌上的一張火符喃喃念起了咒。

「燃燒吧！我的小宇宙。」沒經大腦思考，便隨口吐出這句話，念完後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遠不及思考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便聽見「轟」的一聲，眼看著符紙在桌面上燒了起來。

媽呀！這可是木頭桌子阿！要是燒起來就完蛋了。我趕緊衝回吧台，拿了塊抹布沾了水後衝回去把火給撲滅。

忙了好一陣子之後才發現剛剛還在爭吵的兩人不曉得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剛剛做的事情。

「妳的火符畫成了？」灼華有些艱澀地從喉嚨裡丟出這句話。

「這根本畫得亂七八糟阿，怎麼能用。」卡羅夫撿起桌上的符紙殘骸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

「呃......我也不知道阿，就想說試試看，結果就燒起來了。」我臉色一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那妳剛剛念了什麼咒？」灼華有些疑惑地看著我，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好像還沒有人告訴我使用火符的時候應該要持什麼咒才對。

「呃......這個嘛......我好像喊了.......燃燒吧！我的.......小宇宙......」說完這句話後，我頭垂得更低了，這句話怎麼越聽越熟悉，好像是某個........。

「雖然不是正統的咒法，但這句話聽起來蠻有魄力的。」卡羅夫臉上透出淡淡的崇拜。

我心頭一涼，看著他的眼神我心虛得冷汗直流。原本想說既然都要學了，就打算正正經經地將道術學好，沒想到總歸還是步上了巫陽的後塵，我居然將聖鬥士星矢裡的對白當做咒語來用了。這......好像沒有比巫陽高明多少。

「妳怎麼淨跟主上學一些偷懶的步數，難道正統道術的氣數已盡了嗎？」灼華痛哀了一聲，抱頭搓嘆。
我在心裡暗自鬆了口氣，幸好他們沒有接觸過電子媒體，要不然肯定會被笑得更慘。

「這是......從心田湧出的咒嘛～」我心虛地乾笑了兩聲。

「咒由心出，符由心寫阿。好徒兒果然有得到為師的真傳。」巫陽推門進來，對我投以燦然一笑。

「這只是個意外！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背正規的咒語的。」我一臉不服氣地瞪著巫陽。還真是印證了上樑不正下樑歪的道裡。

「那就等妳明天好好表現囉。」巫陽微微笑，這才提醒了我明天就是星期六了。

這下才真的讓我開始感到緊張，手心也開始微微滲出薄薄冷汗來。實戰可比不上在這裡跟灼華或是卡羅夫練習那麼悠然自得。我真擔心明天會來個弄巧成拙，偷雞不成蝕把米也就罷了。怕是怕在我這麼一搞會不會把那些少女的命給搞丟了阿，可是攸關十幾個人的性命阿！

我吞了吞口水，有些緊張地說，「我會加緊練習的。」

但其實對於成敗勝算我還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不用過度擔心了，要是真出了什麼太大的紕漏，我們三個是不會放妳自生自滅的。」巫陽溫和地笑著，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手說道。

「但要是考得太差可是會被當掉的喔，妳應該不是很想要重修吧！」在說完安慰的話後，他又吐出了非常討人厭的話來。

「重修的話基本練習可是都得重新學起喔，筆記我也會幫你燒掉以利於妳重零開始學習的。」他揚了揚手上的小本子，我定睛一看，這分明就是我的筆記本阿！我連忙從他手裡搶了回來，緊緊地揣在懷裡。

「好啦！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讓自己被當掉的！絕對！」我盯著他的眼睛，堅決地說。

「那為師就先去休息啦，真是期待明天的來臨，我一定會慎重地為妳打分數的。」巫陽笑了笑走上自己的小閣樓。

「你可不要興奮得睡不著了，師父。」我看著他的背影，咬牙說道。

「徒兒也要好好養精蓄銳，別熬夜練習啦。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可是沒有用的喔。」說完巫陽便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樓梯上的小門後。

「曦曦，妳也早點回家吧，今天的練習也夠多了，明天一定沒問題的。」灼華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麼晚了還不快點回家，小心等一下被吃下肚子。」卡羅夫陰側著臉恐嚇著我。
看著他們倆一搭一唱，我不禁噗哧一笑，擔心我的人身安全還要用這種事情來趕我回家。

「放心啦！我才不怕呢！要是靠近我就用火符炸他。」我揮了揮我的雙臂，看起來的確蠻沒有說服力的。

「也對啦，妳長得那麼安全，在還沒被妳的火符炸到之前都已經先被嚇跑了。」卡羅夫惡質地諷刺我。

「好了啦，你們倆再抬槓下去天都要亮了，曦曦，妳今天沒騎車來，還是我載妳回去吧。」灼華遞了頂安全帽給我。

「妳要載我？怎麼載阿？」我一臉疑惑地看了看她還有我手上的安全帽。

「把安全帽戴好了，我們出去再說。」灼華將我擺在椅子上的包包、外套一股腦地丟進我懷裡，拽著我的手就往外頭走去。

「那是因為晚上光線比較昏暗我才願意載妳的喔，要不然還要隱身真是麻煩死了。可能會有點快，妳等一下可要抓牢，摔下去我是不理妳的。」灼華說著說著就變回了原型，而且還比我平常看到的再更大了點。

「這是妳正常的尺寸嗎......」我有些艱澀地吞了吞口水，看著自己面前有如一艘小船大小的灼華說道。

「對阿，為了要讓自己不會把店裡的東西弄倒，我每次要跟卡羅夫戰鬥總是把自己縮到最小尺寸了欸。」灼華悶悶不樂地說道。

「唉呀，有什麼話明天來再聊啦！都快九點了，把你送回家這回事比較要緊啦。」說完便用喙叼著我上了她的背。

「妳抓緊沒？坐穩了喔！」她隨便地問了幾句，也不等我回答便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原本步行需要三分鐘的路程，在她的疾速狂飆之下，我大概花了不到三十秒就到家了。在我把安全帽拔下來的那一剎那感到頭有些暈眩，都是這幾日的相處讓我忘了第一天見到她的光景。

早知道不應該隨便答應的，她依然是那一台噴射機阿！不過無論如何還是很謝謝她的古道熱腸，於是在我抱了抱灼華，道了聲晚安後，便看她又疾速地消失在我面前了。

我抬頭望了望燦亮的滿天星空，忽倏覺得現實生活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

昱日，我起了個大早，約莫六點不到便開始梳洗整理，昨夜的噩夢讓我在醒來之後即無法重新入眠。梳洗完畢後，揉揉眼睛提振精神後便開始一邊啃著吐司一手翻著筆記，努力複習。

但我左翻右翻，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發現除了第一天巫陽跟我提過道術中有降妖、除魔以後，就再也沒有跟我提到該如何對付妖怪了。

該死的我居然今天才發現我根本半點都沒學到降妖除魔的方法！巫陽似乎只對我說了說些故事還有理論以後就都把我丟給灼華和卡羅夫了。頓時感到無比的哀戚，我應該果斷會被死當了。

摸摸自己外套口袋裡鼓鼓一包的符籙，是昨天熬夜臨摹出來的，寫到半夜一點才突發奇想，覺得我應該拿去影印個幾份，這樣也不用寫得如此欲哭無淚。朦朧入睡前才想到，就算畫完也沒用，我也不曉得該念什麼咒才能發揮這些符的效用，上面寫的字我更是有看沒有懂，更別遑說要念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仰賴這幾張小黃紙了......咒，俯拾即是阿。」

縱使我再不情願，還是只能用巫陽的口頭禪來安慰自己，我默默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